雨弓_蝶

想到什么写什么,不逆拆。

[全職/喻黃]殊途同歸 (七)

喻文州在送別了黃少天出門找他推薦的港式點心後,就隨意自己探索起了醫院。雖說他在成為鬼魂後就沒有一點關於自己的記憶,但跟黃少天相處了幾天下來,他腦子裡似乎有些模糊的影子被喚起,但他就是沒辦法把這些朦朧的東西整理出個頭緒。

昨天晚上因為突然目睹了跳樓現場而被打斷,但黃少天那跟他說到一半的話他還放在心上。他剩下的時間不多了,最多也只有個三、四天,要是沒辦法在這段期間內恢復記憶,找到他想見的那個人,怕是再也等不到第二個開了陰陽眼的倒楣鬼願意幫他了。

他作了鬼魂失了憶後也沒有浮游多久,像是命中註定般剛好走入了黃少天的病房和他相遇,爾後的朝朝暮暮都與他相伴。即便最初他並沒有多少特別的心思,就是真僅有指望能和陰陽兩界溝通的黃少天協助。如今卻不知是類似吊橋效應一般的錯覺,還是人說的日久生情也適用在死後的世界裡,他一想到這人說走或許就一輩子見不著了,他就覺得心裡漫起一股言不盡的苦澀。
魂不守舍的走著,喻文州卻是到了之前他也沒踏進過的樓層,是十一樓的安寧病房。

這裡就如它的名稱一般,來往的醫護人員不大多,家屬也沒有幾個,病人更不可能下床走動,整層樓都安靜得有些詭異,像是籠罩在一股低迷的死氣之中。不過這裡卻很乾淨,不是誇獎打掃阿姨克盡職守,而是會逗留,甚至停駐在這裡的鬼魂很少。

說是少,喻文州倒也不是沒有認識的。他直直的往一間靠裡的病房走去,裡面現在住的病患他並不熟悉,但他也不是為了找活人來的,更何況除了黃少天以外再沒生者能看得見他。

「您好,」他看向坐在一旁小凳子上的人影,誠懇地打起招呼,「鐘的狀況還好嗎,孫爺爺?」

「喔喔,文州啊!」孫爺爺就是那個每天都要抱著咕咕鐘的老人,這間房正是他往生前住的最後一個房間,「你剛剛也聽見了,還發達著呢!」

孫爺爺是得癌死的,因為做化療沒了頭髮和鬍鬚,卻是滿面的慈祥,人也很精神。喻文州還挺喜歡這位老人家,至少比許多個性特別的鬼要好相處得多。

「是啊,您一切都好就好。」喻文州笑著說道,「不知道最近這裡有什麼特別的事嗎?」

「特別的事啊......」孫爺爺閉起眼睛深思,雖然他很好相處,但就是有些健忘,「聽說魏醫生又發明了新的方法讓怕痛的小孩打針也不會喊哭,哈哈哈。」

「是啊。」喻文州瞇著眼睛對他笑,他知道這醫院裡現在沒有姓魏的醫生,但他也不糾正,就靜靜的聽孫爺爺講下去。

「阿宇那小子可怕痛了!」說到這名字,孫爺爺笑得眉頭都開了,那是送給他咕咕鐘的小孫兒的名字,在他去世時只有十歲,「不像天天啊,挨了那麼多針都沒見他喊過一聲,小小年紀的,不容易啊!」

「對了對了,」孫爺爺握起他的手,沒有形體和顏色的手上遍布著皺紋,彷彿能從中感受到些溫度,「你要好好照顧天天啊,別看那孩子打針的時候勇敢,其實他很怕寂寞的,醫院裡面啊就屬你他最黏了!」



從坐月子中心回來,苦口婆心的勸了下陳姐追星別追太緊,人家會覺得入夜屋子裡就涼十之八九是你的錯,真當人家是偶像就別為難人家後,黃少天就搭著電梯回到了六樓那個屬於他的房間。

一上了樓,正巧遇見那個不苟言笑的女護士。雖然他出去吃飯兼運動了一圈回來,但吐了一晚上臉色仍然是不太好看。護士很盡責的用眼神威逼著等下去他房裡給他打點滴,他也只好趕緊道謝,就假裝精神的走回自己房裡。

回到房間,喻文州就坐在他床上,沒有什麼表情,見他回來後卻馬上投了個如常溫暖的微笑,讓開位置要給他躺下。其實喻文州讓不讓位置反正都不佔空間,但黃少天還是跟他說了聲謝,就乖乖地躺到床上去了。

「抱歉啊,剛剛遇到那個很兇的護士,被她看到我臉色不好就唸著要給我上點滴,一時半刻恐怕沒辦法出門了,」黃少天眉毛微低,加上蒼白的氣色,看起來有那麼點無辜,「晚點如果情況好些的話大概能再出去走走吧,你也不用特別在意我啊,搞不好你自己到處打聽下就剛巧回想起所有事了也說不定!」

「沒關係,」喻文州這時站在他床邊,依然是笑得溫柔,「你出去的時候我也繞了一下,還是沒什麼頭緒。」

「是喔...」黃少天不知道該安慰他好還是該說些什麼,平常他總覺得話永遠也講不完,面對這人時卻老想不到話說,「話說啊你推薦的那家店真的很不錯啊,餃子長得剔透皮也薄得恰到好處,蝦肉不是特大塊但跟內餡比例的平衡感抓得特別好,我頭一次吃到這麼棒的翡翠蝦餃!下次你也去嚐嚐啊我請客!哎這可是很難得的鄭軒那傢伙都沒讓我主動開口請過幾次趁我還沒變心你可要把握機會!」

「少天,」他笑了笑,眼睛又彎得好看極了,他知道黃少天這話是來慰藉他的,但還是忍不住想挑他毛病,「你怎麼就記不得我是鬼呢?」

「...你說得也是啦,」黃少天撇了撇嘴,不過他是真沒想到喻文州不用吃東西也吃不了東西這事兒,「可能是因為你長得跟其他鬼不一樣,不是透明的還有顏色,甚至還抓得住我的手,所以我老忘記你已經死了這件事。」

門被敲了兩下後就打開了,是剛才那個護士推著打點滴用的東西要進來。她當然看不見喻文州的存在,就用挺狐疑的眼光瞄了眼似乎住久了院就開始跟空氣說話的黃少天,一邊利索的把點滴架好,然後抬起黃少天的手。

「別忘記明天就要拆線了,」護士拿起針頭,也沒等黃少天同意就扎進他手背,「那是不上麻醉的,要是沒體力可是會當場暈過去的。」

「哈哈,于醫生這麼高明,相信不會弄疼我的。」不過黃少天也沒抗議,還跟護士打哈哈起來,「對了,明天是一早就要拆了嗎?」

「于醫生最近忙,」護士邊調整了點滴好讓它順利運送,邊有些怪異的看了他一眼說道,「大概是要下午才能過來一趟。」

「我上次剛好在中庭那個噴水池前遇到他呢,」點滴裡的液體透過管子開始輸入他體內,黃少天乖乖地躺下,看著袋裡的量可能得讓他躺過好一段時間就開始閒話家常,「不知道是不是醫院伙食太差勁了他臉色看起來不太好啊,我說這附近好吃的這麼多,是不是該建議一下廚房去跟人家參考學習一下啊?」

「...做完你這案子,于醫生怕是要離開,」護士白了他一眼,然後非常少見的露出了點哀傷的神色,黃少天住了這幾天還是第一次見她這表情,竟然覺得有些白衣天使的風範,雖然還不足以讓他孤寂了二十多年的心怦然,「唉,他也是不太走運。」

「離開?他為什麼要走啊難道我又給人沾了霉運嗎但願他別想不開才好啊......」黃少天想起昨天晚上中庭裡的景象,不禁打了個冷顫,「我聽人家說副院長很看好于醫生啊,感覺前途一片光明的怎麼說走就走呢?」

「是啊...院長再兩天就要回來了,」她收拾起東西的手腳似乎也隨著語調開始慢下來,「送走了你,跟院長打聲招呼後,于醫生就要離開了吧。」

「你也別聊天了,」把東西都收拾好,護士又凝起了她平常嚴峻的神色,「這還要些時間,臉色還是這樣差勁,你就先睡會兒吧。」

「好好,」黃少天聽話的把被子拉到胸口前,見人家也不是太想聊這事,他也挺有分寸不繼續追問下去,「我這就睡。」

從鼻子裡嘆了口氣,護士推著車就離開了房間,帶上門的時候也很小心的不發出聲響。其實骨子裡還是一個親切的人,就是高冷了點。

「...你聽見了,明天下午就要拆線了,」聽見門闔上的細聲,黃少天也沒打開眼皮就說起話,反正聽他說話的人剛才也在場,沒必要來個多餘的開場白,「情況好的話,我再觀察個兩天就能出院了。」

「所以你要是真還想找人,那可得把握好機會了。」

窗外已經完全入夜,護士關門前還順便幫他熄了燈,屋裡是一片辨不著形體和色感的黑暗,只剩下儀器的微光還在作用。偏頭看往窗外,天邊的月亮正在烏黑的雲朵中溫柔地散發著光華,夜色沒有感情,也不曾具名,可自誰給它們賦予了個感傷的名諱後,似乎所有人都能看著月光就莫名的變得細膩起來。

「嗯。」彷彿一個字都嫌多,喻文州就往他床邊輕輕的倚著身子,雖然他壓根兒就碰不著床鋪,但他還是把一舉一動都放得仔細,像是深怕會打擾到眼前的景象。

「...話說現在時間其實還滿早啊,」黃少天還是沒有睜開眼睛,但他能感覺到喻文州往他這裡靠近。說來也奇怪,他從來沒有一次感覺到靈體的氣息,總要親眼看見了才能發現,可在這之前喻文州用眼神逼得他不得不醒的時候,他卻是能明顯感受到他的存在的。「隨便念點床邊故事也好就講講話唄,我有點睡不著。」

「床邊故事啊...」喻文州想了一下,今天他在安寧病房那裡也見過幾個患了罕見疾病的孩子,還真聽了不少,思考著要挑哪個長點的來說的時候,卻突然想到了件事,「剛才護士給你上點滴的時候,少天好像不太怕疼?」

「...你可別小瞧我啊,」聽他天外飛來一句,黃少天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別看我怕鬼就覺得我弱,什麼高空彈跳啊抓蟲抓老鼠啊打針吃藥啊,就連給人撞斷了腿哥都沒喊過一聲疼!」

這當中當然多少有些吹噓的成分,但黃少天說的也不假,除了鬼以外他真沒什麼怕的東西。本來他連靈感都沒有,只要不去看鬼片也不去逛鬼屋,基本上這假想的天敵很少能為難得到他,可偏偏老天爺就要降大任於斯人也,真是天命弄人。

「那還聽床邊故事啊。」喻文州笑了下,邊輕輕的牽起了他的手。黃少天也沒有拒絕,就任著他牽。喻文州用兩手上下包覆著他還插著針頭的那隻手,這感覺很奇妙,明明他手裡沒有重量也沒有溫度,閉著眼睛卻能感覺得到他的存在。

「就說只是想跟人說說話,也不一定要唸故事給我聽啊,」黃少天也笑了,從他遇見喻文州之後似乎就沒能好好睡過一晚,今天卻指名了要這個罪魁禍首哄他睡覺,成就感和一些輕柔的東西在他心中悄悄的漫開,弄得他開始有些睏了,「哎跟你這樣一鬧我反而有點想睡,不是說你無聊,就是在你身邊總覺得特別安心......」

「晚安啊,文州。」

月亮上終究沒有嫦娥跟吳剛,科學家美其名的把那些坑洞管叫做海洋也興不起推波助瀾,儀器無機質的聲音仍然毫無阻礙的在房裡規律地響起,喻文州直至黃少天沉穩的呼吸聲開始都沒有鬆開過手。

「晚安,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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